科伊甫博士表示，由于特朗普采取非常激进的政策，由此带来的不确定性，可能会使美国经济增长减弱，特别是在投资领域，这种不确定性尤为明显。
文丨宋欣
随着特朗普2.0时代的到来，全球经济预期的不确定性显著加剧。从大刀阔斧的内政改革到全面的对外关税战，从对墨西哥盟友的直接打击到威胁欧洲，再到与俄罗斯的和谈，华盛顿的新政策似乎正朝着孤立主义回归。在这一宏观格局变化的背景下，世界是否会陷入衰退？中国经济将面临怎样的冲击？而在被美国战略性抛弃之后，欧洲又将作何选择？AI与人工智能时代，真的只是中美争霸么？欧洲是否有迎头赶上的势头？对于中国出海企业而言，北欧市场的机会在哪里？
在本期全球对话中，我们将邀请北欧最大金融机构Nordea的首席经济学家图利•科伊甫博士（Dr. Tuuli Koivu）深入探讨这些重要议题。科伊甫博士是中国经济研究专家，曾在欧洲央行（ECB）任职。她将从北欧的视角出发，帮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当前世界所经历的重大转折，以及未来全球经济的预期。
访谈正文：
Dr Tuuli Koivu：
芬兰知名经济学家，现任北欧银行的首席经济学家，分析和预测芬兰及全球经济趋势。曾在芬兰银行担任高级经济学家，专门研究中国经济和货币政策。
宋欣：
你好，感谢你接受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的采访。我们非常高兴能听到你对中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的看法。那么，我们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吧。你如何看待2025年或中期的中国经济前景？
Dr Tuuli Koivu:
近年来，中国面临诸多挑战，与这一情况相比，我预计未来的经济前景会在一定程度上趋于稳定。
但很明显，房地产的低迷仍在持续。我认为这种情况不会很快扭转，而房地产是中国经济的重要部门。
当然，政府可能会采取一定程度的财政刺激措施来维持经济稳定。这次我在中国待了几天后，我已经听到人们对中国经济的积极看法，比一年半前我上次来中国时更积极了。
总体来说，我的态度比之前稍微乐观一些。但房地产行业的衰退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这在中国可能也是如此。
宋欣：
是的，的确如此。现在，每个人都在讨论就任总统后的特朗普。你如何看待特朗普政策的影响呢？尤其是他实施的贸易关税和税制改革，这些政策会对中国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它们会产生哪些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我们是否需要担心这些关税，以及它们对中国经济会造成多大的冲击？
Dr Tuuli Koivu:
这无疑是2025年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仅在中国，在欧洲也同样受到关注。
大家都对特朗普感到担忧，并且预料到他会实施关税政策。我预计他会增加更多的关税，尤其是针对欧洲的。但不论是针对中国还是欧洲经济，我并不太担心关税会直接带来很大影响。
主要原因在于全球贸易非常多样化，对关税的依赖并不高，受关税影响的程度有限。真正让我担心的是，由于特朗普采取了非常激进的政策，加上政策带来的很多不确定性，可能会使美国的经济增长减弱，特别是在投资领域，这种不确定性尤为明显。
此外，我们目前还不清楚这些关税会持续多久，具体何时实施以及税率会有多高，这些都让局势更加难以预测。
我担心这些贸易政策的间接影响会在全球范围内带来负面效果。无论是中国还是芬兰，我们都出口大量投资产品。如果投资受到了影响，出口肯定会受到比关税更大的冲击。
所以，我现在真的很担心特朗普的政策。我们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看起来他对市场的负面反应不如第一个就任期间敏感，但未来会怎样，我们还真无法预测。
宋欣：
这就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不确定局面。你认为这会对欧洲经济产生什么影响？特别是考虑到许多欧洲公司不仅在中国投资，也在墨西哥投资，通过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工厂为美国市场服务，而加拿大和墨西哥这两个国家最近成了特朗普关税政策的主要目标。你怎么看？
Dr Tuuli Koivu:
的确，这是不确定性的一个方面，我们对整个供应链感到担忧。另外，欧洲公司最近也在美国进行了大量投资。美国经济增长势头非常强劲，我们的很多客户，比如北欧的客户，都直接投资美国。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受到关税的太大影响。
相比起担心贸易直接受影响，我更担心特朗普政策对美国经济增长的整体影响。就投资来说，我认为企业至少应该在某个地方做出投资，而不是总是等待，对未来抱有过于悲观的态度。当然，最近情况有了变化。
当我们得知特朗普将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时，我们曾对美国的发展非常乐观，认为他会以市场为导向，推动美国经济增长，哪怕这可能会牺牲欧洲等地的经济发展。
但现在金融市场的实际情况表明，这种预期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企业和投资者对欧洲的信心增强，因为特朗普制造的欧洲地缘政治不确定性可能会促使欧洲采取更宽松的财政政策，改善投资环境，从而推动欧洲经济更快增长。最近几周，全球市场的这种平衡发生了明显变化。不过，我们还无法确定这种情况是否会持续下去，或者特朗普是否会在未来变得更谨慎。
宋欣：
目前，我们正面临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的迅速发展。你怎么看待这些先进技术？你认为它们在不久的将来会对全球经济，特别是中国经济产生怎样的影响？
Dr Tuuli Koivu:
实际上，我对这些新技术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持乐观态度。已有一些研究显示，某些行业的生产效率有了大幅提高。我希望这些技术能扩展到更多领域，惠及更广泛的劳动力市场。
这正是全球经济近年来所缺少的。自金融危机以来，中国、欧洲和美国的生产效率增长都比较缓慢，这一直让人感到困惑。
如今，美国在新技术上投入巨大，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生产率增长加快。我认为欧洲和中国的其他国家也可以借鉴这种成功经验和先进技术，促进自身的经济增长。
宋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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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是否也看好欧洲市场能够利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推动发展？
Dr Tuuli Koivu:
我很乐观。虽然欧洲在很多方面看起来落后，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例如，很多美国的人工智能公司其实在欧洲大陆拥有关键团队。
我们有知识和能力去投资，但不知为何，近年来欧洲公司的投资步伐很慢。比如德国，近二十年来德国公司的投资速度一直很慢，这确实是欧洲经济的一大弱点。
现在，当特朗普让我们陷入地缘政治困境时，这种情况是否会改变，还不明确。欧洲企业将如何应对，还不得而知：它们会更加保守、减少投资，还是会敢于冒险、增加投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宋欣: 正如你之前在分享会上提到的，欧洲经济和生产率其实还有提升空间，我认为这正是欧洲未来的机遇。那么，欧洲公司应该如何抓住这个机会，而不是一味地保守观望其他地区的发展呢？
Dr Tuuli Koivu:
首先，我认为政治立场会变得更支持发展，再加上宽松的货币政策，新投资的前景会更好。但更重要的是，现在正是许多公司考虑投资新技术的好时机。
我从一些北欧客户那里了解到，通过应用新技术、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有可能大幅提高生产效率和盈利能力。
这里我说的并不是生成式人工智能，而是指与其他公司合作开发的工具，这些工具能利用你自己的数据，改善核心业务，它不仅仅是辅助作用，而是真正改变开展业务的方式，或进入新的业务领域。
因此，我认为我们可能正处于技术革命的边缘。对欧洲企业来说，现在是一个审视自身业务，并利用新技术提升关键业务的绝好机会。
宋欣: 从历史上看，北欧以优秀的商业人才、良好的商业精神和开放的市场著称。你想对企业，尤其是对北欧市场感兴趣的中国企业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Dr Tuuli Koivu:
由于这种技术革命，以及北欧国家的劳动力素质高，机构完善，市场环境稳定且可预测。我认为未来几年北欧会提供很多机会。
虽然各个国家的历史和经济结构各不相同，这造成了一些差异，但它们都有能源价格低廉和较少官僚主义等共同特点。
这些国家都致力于绿色转型和发展高科技产业。不过，北欧的一个共同问题是消费者普遍较为谨慎，尽管大多数北欧国家的劳动力市场一直非常稳定和强劲，但消费者出于某种原因，倾向于大量储蓄，而不是立即消费。
这种现象可能与地缘政治有关，也可能会因乌克兰和平谈判等因素而改变。但我们的观点是，只要北欧消费者开始增加消费，国内生产总值（GDP）就会随之回升。
宋欣：
非常感谢你的宝贵意见，今天的访谈就到这里。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宋欣，出海市场策略专家、欣孚智库创始人、北京/德国欣孚咨询服务有限公司CEO、央视CGTN特邀评论员，曾作为第一位就职于欧盟的华人政策顾问从事中美欧的国家产业政策研究
责任编辑 冯涛 tao.feng@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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