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nne Drexler：从“艺术家的妻子”到“艺术家”，需要多少年？

 文 | FT中文网专栏作家 薛莉

她画了一辈子，从20多岁画到71岁去世，直到去世20年后，她的作品仍默默无闻，在艺术品市场上5万美元一张也少人问津。直到最近5年，她突然被“看见”了，作品价格一飞冲天。她是Lynne Drexler。

2022 年 3 月，她的作品《Flowered Hundred》在纽约佳士得拍卖行以119万美元成交，而当时的估价只有4-6万美元；2个月后，同样在纽约佳士得，她的作品《Herbert’s Garden》又创下150万美元的拍卖新高。

艺术家Lynne Drexler，1960 © Courtesy of the Archives of American Art. Photo Buckley Sander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访问了Sukanya Rajaratnam，她是Lynne Drexler档案的顾问，现任白立方画廊全球市场战略总监，曾经担任Mnuchin画廊合伙人15年之久，也是将Drexler推向聚光灯下的重要推手之一。她在20多年的画廊从业经历中，把多位艺术家的作品从边缘角落带到舞台中央，包括：Sylvia Snowden、Ed Clark, Sam Gilliam等。

Lynne Drexler有自己非常独特的绘画语言，这让她的作品很容易辨认。她喜欢用重叠、镶嵌的马赛克色块传达形象，这些色块形成了一种“踢踢踏踏”的音乐感，在画布上浮现、隐退，像一支有时平静愉悦，有时激昂灿烂的协奏曲。

1928年，Lynne Drexler出生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一个中产家庭，自小学习绘画。在弗吉尼亚的里士满职业学院（Richmond Professional Institute）和威廉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接受过戏剧和艺术课程。1956年，28岁的Drexler搬到纽约，在汉斯•霍夫曼美术学院（Hans Hofmann School of Fine Arts）学习，师从著名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及教育家汉斯•霍夫曼（Hans Hofmann）。霍夫曼有著名的“推拉”理论，强调通过色彩、形状和纹理的对比来制造画面中的“推”和“拉”的效果，在平面画布上营造出深度和运动感。

然而，“抽象”并不能概括Drexler的作品，她最终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有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痕迹，同时又给人树叶、花朵、海洋的具象想象，更有对自然的饱满而细腻的情感。

白立方香港空间目前正在展出“Lynne Drexler：70年代”，聚焦她在70年代创作的作品。Rajaratnam说：“Drexler的70年代开始得非常艰难。她丈夫的不忠让她精神疲惫，她又患了短暂的色盲。为了恢复身心，她经常在下午去大都会歌剧院听音乐，在记事本上写生。结果这段时间她的作品比以往的更加发自本心，贴近天然。她接受了康定斯基1912年发表的《艺术中的精神》的观点：艺术与音乐是有内在联系的。”

1959年，Lynne Drexler已经发展出自己标志性的笔法：密集的笔触，让色彩主导画面，而不是几何。1961年，她在纽约Tanager画廊举办个展，该画廊的创始成员包括路易斯•多德（Lois Dodd）、亚历克斯•卡茨（Alex Katz）和菲利普•帕尔斯坦（Philip Pearlstein）等之后将非常著名的艺术家。

然而，她的熠熠生辉的新锐艺术家身份在1962年与大她6岁的艺术家John Hultberg结婚后就降级了，她变成了“艺术家的妻子”。Rajaratnam说：“她丈夫John Hultberg是一位已经在美国著名艺术经纪人Martha Jackson花名册上的知名画家，这让她进一步成为了背景：这意味着，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事业来为天才服务。据记载，她的任务之一，是让他在酗酒后清醒过来，这样他就可以画画了；她还被要求对他的婚外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她造成了伤害，导致她多次抑郁，包括1970年在医院的一次发作。”Lynne Drexler有一句名言“我是天才的使女。（ I am the handmaiden to the genius.）”

Lynne Drexler Burst，Blossom 1971（局部）

位于美国东北角缅因州的蒙黑根岛（Monhegan Island）是Lynne Drexler夫妇20年来经常在夏季度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有一栋白色板房。1983年，他们决定在这里定居。但这里的冬天太冷了，生活条件也相对艰苦。在第一个冬天过后，Drexler的丈夫Hultberg就搬离了这个岛，从此他们再也没有住在一起过。Drexler在这个离世的岛屿上隐居了16年，直至1999年去世。

她在花园里种了蔬菜和鲜花，白天画画，晚上招待朋友。她进入了一个多产时期。在80年代中期，Drexler估计她的房子里有大约1200件作品。

在她为蒙黑根艺术博物馆记录的口述历史中，以及朋友们的回忆中，Drexler曾说过：“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尽管这个世界并不这样认为。”

Rajaratnam说：“在没有任何鼓励，甚至没有任何观众的情况下，Lynne Drexler能够持续地创作这些雄心勃勃的大型画作，这总是让我很惊讶。对她来说，绘画就是浓烈的信仰。”

Sukanya Rajaratnam曾是位专注在不良债权领域的投资银行家。她说：“我的专业背景让我对艺术市场中被低估的领域有独特的看法，这些领域大多与边缘群体相关。他们做了杰出的工作，但在20世纪的政治与社会格局中，他们被排除在主流叙述之外。我的理想是让艺术世界更具包容性，也因此挖掘到高额价值。我支持的艺术家在策展人和博物馆支持的同时，在市场上也获得了指数级的增长。”

最近几十年对性别与权力、政治关系的重新审视也导致了艺术史以更广泛的视角重新审视艺术家们和他们的作品。Rajaratnam说：“女性和其他少数裔无法得到与白人男性同样的机会和平台的现象正在被注意到。但这只是Drexler的事业复兴的催化剂。她的作品与同辈人相比非常杰出，艺术价值是最终的裁判。”

在Drexler生命的最后16年里，她在蒙黑根岛和附近大陆的画廊里举办了很多展览。尽管在当时，世界并没有及时地认出她，但她在艺术创作中，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本文图片除标注外由白立方画廊提供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作者邮箱：shirleyft@163.com

编辑邮箱：zhen.zhu@ft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