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港，是否能为北方经济逆天改命？（微信文章未删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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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12月29日），央视《新闻联播》播出了一条近2分钟的新闻报道。内容是关于山东的一个码头——青岛港。

一个码头，为什么能占到2分钟新闻时长？

因为这是在外国人的鄙夷和技术封锁背景下，我国自己的技术人员自主创新建成的第一个世界级自动化码头。

来源：搜狐网

整个码头空无一人，机器人行云流水，货物全部码放到位。

就在12月17日凌晨，青岛港桥吊单机作业效率第6次刷新自动化码头装卸的世界纪录，达到每小时47.6自然箱。

来源：CCTV

这意味着什么呢？

当国外开始自动化吊装时，中国的港口工人终于不用再爬上四五十米高的吊装轨道，人工操作了。

但它的意义，绝不止如此！

港口是什么？它是一个城市的大门，而重要的港口，更是一个国家的大门。

一个码头的作业效率有多高？这个门就能有多大，而更大量、更优质的资源才会进入这个国家。

风平浪静的时代，码头的效率高一点、低一点，或许并无大碍。当下的环境，却至关重要。

关注酷玩的朋友应该注意到，我们最近重点研究了中美、中欧、中日韩、RCEP等经贸问题，并在持续关注空运、路运、海运等产业发展状况。

贸易战也是战争，各国后勤实力的强弱也包含在内。更何况，挑衅咱们的是美国的一些狗腿子。

这个时候，就很有必要研究一下青岛港对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前几天，假借美国虎威的澳大利亚跳起脚来跟我们叫阵，想用煤铁卡我们的脖子。

来源：微博

后来我们知道，中国煤炭进口只占消费量的8%，澳大利亚对我们的影响更小。

但铁矿石，以及对工业发展极其重要的石油，却真的是我们的资源伤痛。当下，二者的对外依存度都超过了70%。

咱们有一说一，人家卖不卖给咱，是人家的自由，但咱能不能运进来、吃进去，得凭咱自己的本事。

长期以来，青岛港一直是我国原油、铁矿石进口的中坚力量。

自上世纪90年代起，青岛港第一次开辟国际航线，就与新西兰、澳大利亚、欧洲、西亚等盛产原油、铁矿石的国家和地区通航。

如今，中国1/6的进口原油和1/5的进口铁矿石从青港岛来，因此，青岛港有“原油超市”、“矿石枢纽”的美誉。

青岛港的吞吐能力，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世界各国与我国贸易的态度。

青岛港的吞吐能力越强，中国的贸易就越好做。同时也意味着与中国贸易往来的国家就更多。我们可选择的合作伙伴就更多。

就在本月，这个码头还释放出一个“不起眼”的消息——青岛港首个军民两用码头建成投入使用。

这是我国首次为满足军事运输投送需要，贯彻国防要求实施改造的大型建设项目。

来源：中国军视网

对于一个码头来说，历史使命再度提升，就是要在单位时间内完成更多任务。

青岛港的战争，就是向技术要效率。

但在过去很长时间，偌大的中国，却没有一个自动化码头。

当我们向国外学习自动化经验、引进设备时，外国人坚决说不。当我们自主研发时，外国人冷嘲热讽“成功的概率就是个零”。

来源：优酷

国内找不到自动化港口的经验，创新性这么强的重大工程，由谁挑头，又从哪里干起呢？

“你不要命了？”

张连钢的妻子王晓燕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问。

张连钢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的人。他揽下港口自动化研发项目前，因肺腺癌做了肺叶切除的大手术。这种病的存活率只有30%。出院时，医生反复叮嘱张连钢，多休养，少活动。

能不能闯过这一关，看命数。

“我们的吞吐量虽然上去了，但是码头的现代化水平落后于别人！”

“西方人能做到，我们就不行吗？”张连钢一次去单位里开会，青岛港的领导在会上动员大家说。

当张连钢得知青岛港要自动化，他热血沸腾。他总说自己和这片码头血肉相连。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带着青岛港闯过这一关？

来源：青岛新闻网

但是面对20多项关键技术，该从哪里着手？

起初，张连钢想“摸着石头过河”，找发达国家取经。一行人去国外考察了五六家自动化港口，没想到吃了一路闭门羹。

对方象征性地载着张连钢到码头。到了目的地，不能下车、不能拍照、不回答专业问题。

考察之行一无所得，一行人陷入焦虑，张连钢压力过大，身上出现大片紫癜。

有国外专家给张连钢推荐自动码头“四件套”：

瑞典的ABB桥吊电控系统；
德国高华制造自动搬运小车AGV；
荷兰TBA的车队运行管理系统；
美国Nevis的码头操作系统。

特别是瑞典ABB，他们劝张连钢说ABB“技术成熟”，并给张连钢一干人拿来了合作条款。

果不其然，张连钢看到的还是霸王条款：不承诺工期、不商量价格、不开放系统。

“核心技术是人家的，将来处处受制于人！”

张连钢拒绝了。因为二十多年前，张连钢参加工作不久，青岛港就曾被ABB敲过竹杠。

1986年，青岛港和瑞典的ABB公司合作。张连钢回忆说：“每当遇到问题，我们都得央求着别人飞来为我们调试，而且每次调试的费用非常昂贵。”

有一次，青岛港请ABB的工程师调试设备，一个外国工程师在码头上干了12天，拿走4.32万元人民币。在当时，这笔钱是青岛港30多位技术员一年工资的总和。

当时，技术员们围着ABB的工程师提问，对方却一脸傲慢。并且把记录着调试参数的小本子藏进了上衣口袋，概不外传。这件事刺痛了青岛港的技术员们。

“凭什么让老外挣走我们这么多的血汗钱？！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件事给扳回来！”从那时起，大家暗下决心。

不愿受制于人，摆在大家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自主研发。

“我们没有退路！”“不能用瑞典‘大脑’！”研发团队很快统一了意见。

张连钢找到我国港口机械最大制造商、岸桥产品全球龙头企业——上海振华重工集团，请求两方合作，共同研发自动桥吊系统。

来源：上海振华重工

开发桥吊电控系统的10个多月里，青岛港自动化团队做了几十万字的分析报告，3000多份技术讨论会议记录。特别是张连钢，经常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带头人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要拼。”IT组的组员说，张连钢的卖命劲感染了团队里的每一个人。

经过十个多月的攻关，桥吊自动化控制系统成功。有了它，工人们只需要坐在中控室里操控桥吊，不必爬上高空进行操作。吊装效率比之前提升了50%。

当媒体采访时，青岛港员工们特别自豪，他们都说桥吊系统安装的是“中国人自己的大脑。”

“全部国产化！”张连钢不想再被他人宰割。

如果直接购买德国高华的自动搬运小车AGV，就会遇到与ABB公司一样的瓶颈：配件必须进口；请原厂高价维护。

同时，德国AGV的小车技术滞后。它采用铅酸电池，每过6-8个小时，需要人工为其更换电池，这意味着需要额外花费上亿资金用来建设换电站。

张连钢提出自主研发自动搬运小车AGV以及车队调度软件ECS。

“德国高华的AGV无人小车与荷兰TBA公司的车队调度软件ECS是捆绑销售的。否掉AGV小车好说，但软件怎么办？”一个技术员问到。

桥吊自动化控制系统在前，已经让项目组脱了一层皮，吃尽了苦头，一听说要承接ECS项目，会场上一片沉默。

“做不好，我们排队跳海就行了。我第一个跳！”张连钢急了，他率先打破沉默。他知道，想把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必须死磕系统。

来源：青岛日报

在张连钢的坚持下，项目很快开工了，但是结果怎么样，谁也没有把握。

好在中国拥有完善的工业产业链，尤其是这些年国内电动车的技术突飞猛进。这让张连钢这样的科研人，拥有了可以借力的产业基础。

2016年4月，青岛港迎来第一批国产超轻量AGV小车。

这批小车大胆使用钛酸锂电池，这一改变使得车身重量从39吨削减到12吨，仅为德国车辆的1/3。

国产小车能在作业过程中自动充电，实现了无限续航，还比国外节能40%以上。青岛港的小车的电池使用寿命提升了5倍，从2年延长到10年！

但是，青岛港的员工们看着码头上6台崭新的小车，压力倍增。当时，车辆调度软件ECS的研发陷入瓶颈。

来源：每日头条

没有ECS，小车跑不起来。软件一旦失败，前后几十亿元的经费就要打水漂。

团队里士气低落，张连钢急得团团转。

这时候，团队里研究人工智能专业的杨杰敏博士站了出来。杨杰敏和张连钢共事了十多年，张连钢舍命承担自动化项目，他全看在眼里。

来源：中国网

“给我们3个月的封闭时间。”像张连钢一样，杨杰敏立下军令状。

在上海长兴岛，杨杰敏和上海振华的工程师们在100多平米的房间，他们放弃休假机会，30多个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空间里。

30多个人反复的验算、推导、仿真，要求车辆运行的轨迹误差不准超过2厘米。

封闭了121天，2016年的8月26日，ECS系统第一次测试。6台AGV在设备控制系统的指挥下运行了8个小时，大家的心整整悬了8个小时。

测试结束，小车没有任何失误，精确到位。

来源：新华网

“来之不易！来之不易！”杨杰敏红着眼眶说。码头上，大家全哭成了泪人。

接连攻克三项关键技术后，美国Nevis公司发出申请，希望两国合力开发自动化码头生产控制系统。又两年，中美合作的系统测试，效率远远高过其他自动化码头。

2017年5月，青岛港自动化集装箱码头一期投产运营。人工减少80%，作业效率超出传统效率的30%，成为亚洲第一自动化港。

一群“土八路”，竟把“四件套”扔掉了三件半！他们还把工期从8年缩短到3年。

青岛港自动化码头的研发经验，大大提振了国内工业、制造业的信心。

来源：新华网

大家不禁问：“以前我们要跟着外国人学，这一次我们能领先一把吗？”

2019年11月28日，青岛港自动化码头二期投产运营。这一次，人们看到了一套黑科技组合拳：

氢动力自动化轨道吊；
5G自动化技术；
机器视觉自动化技术；
智慧监管系统；
三维可视化运维平台；
商业智能自诊断系统；
……

有了黑科技，青岛港的吊装效率比全球同类码头高50%，一跃成为全球第一。

来源：凤凰网

青港岛乘胜追击，2019年，青岛港三期工程开工！第三期工程的目标是全面推广氢燃料技术。

来源：微博

且慢！一期工程，青岛港是亚洲第一，我们继续研发，二期工程，青岛港是世界第一，我们还要继续研发？为什么？

首先，我们从青岛港与其腹地经济的关系来看。

青岛港，直接对接的经济腹地是青岛、山东以及环渤海经济带。它又和日本、朝鲜半岛隔海相望。

对于区域经济来说，港口码头就是聚宝盆。

据统计，全球财富的50%集中在沿海港口城市；全球35个国际化城市中，有31个因港口而兴。

国际公认的富裕地区，无不因港口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美国的纽约、中国上海和深圳、第四大国际金融中心的新加坡、盛产土豪的迪拜……

自动化以前，有专家利用计量经济学模型，发现青岛港对青岛市的经济有明显的单向带动作用，而对山东省经济有长期的积极影响。但是这种积极影响持续时间短，力度弱，有待加强。

青岛港自动化，提高了装卸货效率，加大了港口的吞吐量，它势必长期、强力影响青岛以及山东地区的经济。

环渤海经济带是中国北方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不仅仅是北京、天津、河北、山东、辽宁这三省两市的经济区，它的腹地还涉及内地十几个省和自治区。

东三省和内蒙的农畜产品、石油，西北地区的煤炭、毛皮，甚至是青海新疆的货物都从青岛港出口。整个环渤海经济带，生产总值占全国的30%左右。

来源：微博

第二，我们从青岛港的类型来看，它是工业港，是原油和铁矿石的进口主力。

自动化以后，青岛港和巴西等石油国家签订协议，一力包揽巴西66%的石油，成为巴西最大的石油进口国。

它也积极与世界上较大的高质量铁矿石开采国南非、巴西等国家就铁矿石签约合作。

来源：微博

青岛航不仅把国外的原油、铁矿石运进来，它还负责中转、储存，并与长江流域港口、内地铁路系统合作，把这些原料运销到内地几百家冶炼厂和贸易商手里，实现“点对点”式全流程服务。

除了国内港口，青岛港的工业原料分拨业务还瞄准了日韩等邻国，力图从传统的物流港、目的港，发展成东北亚第一贸易港与枢纽港。

第三，从战略层面来讲，山东正在整合渤海大小港口。

青岛港处于东北亚经济圈的核心位置。它能沟通中国、日本、蒙古、韩国、朝鲜以及俄罗斯的远东地区。而东北亚区域的GDP之和占据世界经济总量的1/5。

自2019年开始，山东省逐步整合环渤海地区港口，现如今已归并潍坊、东营、滨州、威海等国有港口，组建国内第一大港口集团——山东省港口集团。

山东省还持续整合青岛、烟台、日照、渤海湾等四大港口，着力打造货物吞吐量最大港。助力夺取东北亚国际航运物流“生态圈”的中心地位。

来源：搜航网

青岛港，不仅仅只是一个货来货往的码头。

尾声

不久前，酷玩写了中国一拖的5G拖拉机，它是智慧农业系统中的一个环节，一个工具。从未来发展趋势来看，青岛港下一阶段的目标是智慧港口。

智慧港口是港口发展的高级形态。它就是充分利用信息技术，全面提升港口对信息的综合处理能力。

港口智慧化以前，它只管运输和储存。供给侧有什么产品，需求侧有什么需要，港口码头所能得知的信息有限。

智慧港口不仅仅提供优质的物流服务，它还能预判全球供求关系，从中介者变成分配者，把港口本就具有的多重资源，多重优势整合起来，使之协同联动，将利益、效益最大化。

就像我们上文所说的那样，一个港口能带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能带动一个区域。港口的智慧化升级将带动港口经济供应链、城市供应链、地区工业形态和经济形态的转型。

青岛港自主创新的历程，是我们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来源：青岛新闻网

既然中国人能靠着自己的才智和毅力从零开始，建成全世界最强自动化码头，那我们也能一项项摆脱国外“卡脖子”的项目，把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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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全球自动化港口速览——欧洲篇》，发布于中国港口网

《振华重工助力青岛港自动化码头再破装卸效率世界记录》，发布于工业头条

《披着码头外衣的高科技公司》，发布于新华网

《世界纪录：“在自己的手中”诞生，山东港口青岛港“连钢创新团队”的攻关之路》，发布于青岛日报

《三年研发出全自动化码头青岛港“连钢创新团队”为世界港口发展贡献“青岛模式”》，发布于半岛都市报

《青岛港港口物流与腹地经济协同发展研究》，发布于中国海洋大学硕士论文

《青岛港推出铁矿石个性化服务方案》，发布于经济日报

《智慧港口内涵及其关键技术》，发布于航运经济与管理

《中国海洋经济发展报告2020》，发布于自然资源部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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