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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 | 河东二姑

六根  · 自媒体  · 2 天前

正文

文 | 王道

至少有三十年没到二姑家,我甚至一度以为二姑不在人世了。要不是嫁到外地的妹妹主动提出,过年去河东给二姑拜年,我恐怕都记不起二姑了。因此当我真正见到了二姑后,我至今感到羞愧。

河东是指一个地理概念,即茨河以东地区。要去河东,必要要赶远途到茨河,再乘摆渡的船过河,然后再赶上一回路,方能抵达二姑家。小时候曾跟着大人去拜年,感觉到了河东就是彻骨的湿冷。不知道是因为地理的缘故,还是心里的感受差异,总之一想到那里就是远途和湿冷。以后很久都没有再去过了。转眼二姑父也病逝多年了。二姑家还有什么人,我已经完全模糊了。

这次和妹妹一家人驾车前去,虽有父亲乘车带路,且有现代导航,但还是走了弯路。父亲虽说不久前才去过,可是对于路况还是不熟悉,加之春节堵车,路况复杂。辗转通过乡村、田野、集镇等,终于抵达茨河大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茨河上有大桥,茨河依旧是宽阔的,只是摆渡的船早已经不在了。

过了茨河之后,还有不少弯路要走。一路逼近二姑所在的村庄时,仍然不知道具体方位。于是就向乡民打听。可是父亲只记得二姑家儿子乳名,而不知道其他人的姓名。还好有人记得二姑家的位置,附近有个火神庙,春节有人烧香的。

二姑家的房子早已经翻盖一新,一排门面房,只是装修简陋,屋内陈设简单,显得有些清冷。空阔的室内放着年货。好像没有人在家。父亲说二姑在睡觉。推门进去,瘦瘦的二姑在卧室躺着。冷冬季节,老人总喜欢窝在床上。尽管不远处就是春节的集市、新搭的大戏台,还有热闹的庙宇。

后来我知道了,二姑信洋教。二姑坐起来后,看到我父亲,她的亲弟,不禁抹起了眼泪。我妹妹上去抱抱她,和她说话。二姑有多久没见到娘家人了?

听二姑说,年前教友来了不少,给她送了过年的东西。二姑还说,她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但后来都是起死回生了。二姑说的话不能全信,但她的表情极为认真。二姑已经81岁了,膝下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婚生子,但常常要外出打工,远在浙江。三个女儿则相继出嫁。在我们那里,嫁出去的姑娘等于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也就春节时给父母拜个年。眼下儿子难得回来,一定是给谁家拜年去了。

妹妹想得周到,见午饭时已过,就到集市上给二姑买来了热腾腾的煎凉粉。不一会,二姑家儿子回来,拉着我们非要吃饭。但此时已过饭点,而且也不想再劳烦二姑家人。于是一家人吃着水果聊天。

二姑家门前本来有个大池塘,已经被填埋起来建房子,还圈起栅栏用于养羊。不远处是一座风力发电的巨大风车,在阴郁的天空中缓慢转动。尽管是水泥地,但二姑门口还是有积水,且泥泞不堪。河东多是淤泥土壤,不想我们那里沙土,比较好打扫。二姑家建起来的一排房子已经有多间出售出去。二姑还神秘地让我不要说出去,说不卖没有办法,因为家里需要钱。

二姑的媒是我们那里小学老校长做的,嫁给了校长的小姑家儿子,据说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要”(过继)的。校长和我祖父关系极好,家里条件颇好。二姑说,对啊,校长和俺家是亲戚,要不是他,我怎么能嫁这么远。

姑父病逝后,二姑家的生活就更艰难了。但现在好在有了转机。毕竟普遍生活都在提高。二姑说校长家人很好,每次在县城遇到了,都会留他们吃饭。我在告别二姑之后,一直感到特别欣慰的是,二姑是一位有信仰的女性。

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了过世多年的祖母,一位裹小脚走过九十多年岁月的老太太。一把宽厚的菜刀,被祖母用刀如同一把匕首似的。直到最后她的眼睛完全模糊了,但还是对着孙辈一脸笑意,好像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3543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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