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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 | 清金陵书局本《后汉书》影印出版

古典文献学微刊  · 传统文化  · 1 月前

《后汉书》

〔南朝宋〕范晔 撰,〔唐〕李贤 等注
丛书:四部要籍选刊·史部,蒋鹏翔主编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4年6月
ISBN:978-7-308-24945-4

定价:498.00 元(全十册)

作者简介


范晔(398—445),字蔚宗,南朝宋顺阳(今河南淅川东南)人,范宁之孙。博涉经史,善为文章。晋末为刘裕(宋武帝)子彭城王义康参军。刘宋建立,为尚书吏部郎,左迁宣城太守,不得志。于是删定自《东观汉记》以下诸书,撰为《后汉书》,成一家之作,自范书行而诸家皆废。后迁左卫将军、太子詹事。元嘉二十二年,以参与孔熙先谋立义康,事泄被杀。《宋书》《南史》皆有传。

内容简介


本书为四部要籍选刊史部之一种。《后汉书》是二十四史中评价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一百二十卷,其中本纪十卷,列传八十卷,南朝宋范晔撰;志三十卷,晋司马彪撰。范晔以前,有关东汉史史书已有多种,如汉末官修《东观汉记》、三国吴谢承《后汉书》、晋薛莹《后汉记》、晋司马彪《续汉书》、晋华峤《后汉书》、晋谢沈《后汉书》、晋袁宏《后汉纪》、晋张莹《后汉南记》、晋袁山松《后汉书》等。范晔在前人基础上进行归纳总结,剪裁提炼,取其精华,弃其冗赘,自成一家,大致沿袭《史记》、《汉书》纪传体,并因应东汉具体情况新增党锢、宦者、文苑、独行、方术、逸民、列女等七种类传,从内容到形式都超过了当时同类著作。自其行世以后,其他各家东汉史书逐渐淘汰,成为研究东汉历史最主要的参考资料。今据清同治金陵书局刻本影印刊行。

出版说明


《後漢書》一百卷,南朝宋范曄撰,唐李賢注,《續漢書志》三十卷,晉司馬彪撰,梁劉昭注,據上海圖書館藏清同治八年(一八六九)金陵書局刻本影印。
范曄,字蔚宗,南朝宋順陽郡(今河南淅川縣)人。其祖范甯著《春秋穀梁傳集解》,父范泰著《古今善言》,皆有名於世。范曄生於晉安帝隆安二年(三九八),出繼從伯范弘之,襲封武興縣五等侯,後歷任尚書吏部郎、宣城太守、左衛將軍、太子詹事等官,於元嘉二十二年(四四六)因謀反被處死,終年四十八歲。事跡見《宋書》卷六十九本傳、《南史》卷三十三附其父范泰傳後。范曄出身世族,博涉經史,善爲文章,著有文集十五卷録一卷(見《隋書·經籍志》卷四)、《上香方》一卷、《雜香膏方》一卷(見《隋書·經籍志》卷三,《宋書》本傳稱其撰《和香方》),《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還著録其《百官階次》一卷,但均已亡佚,流傳至今的只有這部自詡爲『天下奇作』的《後漢書》。
與兩漢時期相比,魏晉南北朝的史學地位明顯提高,史書修撰也更繁榮。這種變化體現在官修目録上,即史部躍居爲僅次於經部的第二大類,不再是《漢書·藝文志》『六藝略』春秋類的附庸,收書也從《漢志》的不到十種激增至《隋志》的八百七十四部一萬六千五百五十八卷(通記亡書),其中首要的正史類收書八十部,大部分都是魏晉南北朝時所作,而記後漢者與記晉史者同爲十一種,數量遠逾其他朝代的正史。
范曄編撰《後漢書》,始於宋元嘉九年(四三二)。《宋書》本傳云:『元嘉九年冬,彭城太妃薨,將葬,祖夕,僚故並集東府。曄弟廣淵,時爲司徒祭酒,其日在直。曄與司徒左西屬王深宿廣淵許,夜中酣飮,開北牖聽挽歌爲樂。義康大怒,左遷曄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删衆家後漢書爲一家之作。』(《宋書》各本皆作『元嘉元年』,與同書《文帝紀》《彭城王義康傳》所言『九年』抵牾,亦不合史實,故中華書局點校本已改作『九年』。)時距東漢滅亡已歷二百餘年,前此成書而著録於《隋志》的正史也達八種之多,這種局面對於志『造《後漢》』的范曄來説,可謂利弊兼有。不能親身聞見,採訪耆舊,只得依靠前人著述,是其遺憾;去漢遠而恩怨盡,情誼、權勢都不復掣肘,可秉筆直書,則是優勢。已成書的正史中,作爲首部官修史書的《東觀漢記》長期與《史記》《漢書》並稱『三史』,司馬彪《續漢書》和華嶠《後漢書》被劉勰、劉知幾奉爲冠冕,清人對謝承《後漢書》推崇備至,薛瑩、謝沈、張瑩、袁山松等人所撰也各有所長,珠玉在前,改撰自然不易,然而舊史俱在,又爲後來者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和經驗,如范《書》沿用華嶠的《皇后紀》和謝承的《東夷列傳》,其敘事多本《東觀漢記》而序論間采華嶠成文,這些關係前人早已揭出,但范《書》能夠擷取衆家之長,後來居上,遂成爲後漢正史的代表,其他同類著作都逐漸散佚。至唐劉知幾撰《史通》,已稱『世言漢中興史者,唯范、袁二家而已』(袁指袁宏《後漢紀》,係編年體,與正史之紀傳不同,《隋志》入『古史』類)。
雖然本傳稱范曄『删衆家後漢書爲一家之作』,實則在其眼中,作者雖衆,皆不足道,『既造《後漢》,轉得統緒,詳觀古今著述及評論,殆少可意者』,唯取《漢書》多方權衡,較彼優劣,可見其欲抗行者,班固一人而已。范曄的修史宗旨具見於《獄中與諸甥姪書》中。
首先是重視體例,以分類聚合的方式處理材料。他批評班固『任情無例,不可甲乙辨』,自評『博贍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便是此意。具體來説,《後漢書》新增黨錮、宦者、文苑、獨行、方術、逸民、列女七種類傳,對生平相類且不入類傳者又以合傳述之,如蘇竟、楊厚、郎顗、襄楷合傳,皆明於天文術數者,張純、曹褒、鄭玄合傳,皆通於儒家禮義者,至於不必專門立傳者也多取其共同點類敘於一人之下,如《來歷傳》羅列祋諷、劉瑋、薛皓、丘弘、陳光、趙代、施延、朱倀、第五頡、曹成、李尤、張敬、龔調、孔顯、徐崇、樂闈、鄭安世等十七人俱證太子無過,《卓茂傳》附載孔休、蔡勳、劉宣、龔勝、鮑宣五人,『不仕王莽時,並名重當時』,最終達到述人衆而條理明的目的(詳見王錦貴《范曄與〈後漢書〉》第二章)。『轉得統緒』之言,並非過分的誇讚。
其次是序論贊的改良與發明。范曄遇害時《後漢書》尚未完稿,來不及撰成類似《太史公自序》《漢書敘傳》的全書總序,但《皇后紀》及部分類傳已有單獨的序文。他對此頗爲看重,『至於循吏以下及六夷諸序論,筆勢縱放,實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後漢書》各篇末所附之『論』,大致相當於《史記》的『太史公曰』和《漢書》的『贊』,皆以凝練的散文闡述針對該篇正文的觀點,范曄於此亦頗自矜,稱『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約其詞句』。至於《後漢書》『論』後之『贊』,以四字韻語申發主旨,則是作者的發明,更强調『贊自是吾文之傑思,殆無一字空設,奇變不窮,同合異體,乃自不知所以稱之。此書行,故應有賞音者』。范曄生當劉宋,搜集後漢史料難以企及前人,不得不在材料的整理分析方面多下功夫,其序論贊兼具深刻的史識和卓異的文采,也確實成爲范《書》最突出的特點。
范曄修史,對《志》頗加重視,他認爲《漢書》『唯志可推耳』,又『欲遍作諸志,前漢所有者悉令備。雖事不必多,且使見文得盡』,可惜其《書》傳本僅有本紀、列傳而無志,致使衆説紛紜。《後漢書·皇后紀》李賢注云:『沈約《謝儼傳》曰:「范曄所撰十志,一皆託儼。搜撰垂畢,遇曄敗,悉蠟以覆車。宋文帝令丹陽尹徐湛之就儼尋求,已不復得,一代以爲恨。其志今闕。」』洪邁《容齋四筆》卷一引此文改爲『沈約作《宋書·謝儼傳》曰:……今《宋書》却無,殊不可曉』,今人又據此推論李賢此注爲錯引,范曄託人撰《志》也與情理未合。然而李賢原注只稱《謝儼傳》,並未言及《宋書》,《隋志》史部『雜傳』類著録傳記二百十九部,多以個人爲主,則沈約撰單篇《謝儼傳》而不見於《宋書》,有何奇怪,焉能據此批評注者張冠李戴。《後漢書·班彪列傳》李賢注云:『沈約《宋書》曰:「初,謝儼作此贊,云裁成典墳,以示范曄,曄改爲帝墳。』稱《宋書》而不稱《謝儼傳》,也從側面證明《謝儼傳》不出於《宋書》。再者《謝儼傳》明云『范曄所撰十志,一皆託儼』,可見『搜撰』的主語是范曄,而非謝儼,後者的任務只是代爲保管,專門託人保管搜撰的材料反而證明范曄對《志》格外重視,這也與其《獄中與諸甥姪書》所言吻合,故李賢此注確爲范曄撰《志》的可靠文獻,毋庸置疑,後人考辨,徒自擾耳。
梁劉昭《後漢書注補志序》云:『范曄《後漢》,良誠跨衆氏,序或未周,志遂全闕。』可見范《志》梁時已亡。劉知幾《史通·古今正史》云:范曄『作《後漢書》,凡十紀、十志、八十列傳,合爲百篇。會曄以罪被收,其十志亦未成而死』,十志中《百官》《五行》《天文》《禮樂》《輿服》五篇之名見於《後漢書》本文,劉昭《序》又稱『《律曆》《郡國》必依往式』,另外三篇,劉漢忠《説范曄〈後漢書〉之『志』》推測爲《刑法》《食貨》《郊祀》,于溯《范曄〈後漢志〉篇目考》推測爲《刑法》《食貨》《藝文》,皆無實據,姑存其説,以備參考。局本《後漢書》中,本紀十篇、列傳八十篇爲范曄撰,唐章懷太子李賢注;志八篇,晉司馬彪撰,梁劉昭注。因志係從司馬彪《續漢書》中摘出,故目録仍題《續漢書志》,不與《後漢書》相混。
司馬彪字紹統,晉高陽王睦之長子。初拜騎都尉。泰始中,爲祕書郎,轉丞。注《莊子》,作《九州春秋》,又撰紀、志、傳凡八十篇,號曰《續漢書》。後拜散騎侍郎。惠帝末年卒,時年六十餘。《晉書》卷八十二有傳。
劉昭字宣卿,平原高唐人。七歲通《老》《莊》義。既長,勤學善屬文。梁天監初,起家奉朝請,累遷征北行參軍,尚書倉部郎,尋除無錫令。歷爲宣惠豫章王、中軍臨川王記室。集後漢同異以注范曄《書》,世稱博悉。遷通直郎,出爲剡令,卒官。作《集注後漢》一百八十卷、《幼童傳》十卷、文集十卷。《梁書》卷四十九有傳。
李賢字明允,唐高宗第六子。永徽六年(六五五)封潞王。上元二年(六七五)六月立爲皇太子。儀鳳元年(六七六)得高宗手敕褒獎。賢招集當時學者張大安、劉訥言、格希元、許叔牙、成玄一、史藏諸、周寶寧等,注范曄《後漢書》,表上之,以其書付祕閣。因遭武則天猜忌,於永隆元年(六八〇)被廢爲庶人,永淳二年(六八三),遷於巴州。光宅元年(六八四),武后臨朝,遣丘神勣往巴州逼其自殺。景雲元年(七一〇),睿宗即位,追謚爲章懷太子。《舊唐書》卷八十六、《新唐書》卷八十一有傳。
關於范《書》與司馬《志》之分合,前人討論已多,余嘉錫先生在《四庫提要辨證》『後漢書』條中提出的觀點較爲合理。約而言之,劉昭所作《集注後漢》一百八十卷已將司馬彪八《志》併入范《書》,《隋志》著録范曄《後漢書》九十七卷,劉昭注范曄本《後漢書》一百二十五卷,多出的卷帙即併入之司馬《志》。李賢注既行,包括劉昭注在内的諸家之説盡廢,但李賢僅注范《書》紀傳,讀者遂兼習劉昭所注《續志》以補其闕。《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著録劉昭補注《後漢書》五十八卷,題增『補』字,卷少六七,蓋即單行之劉昭注司馬《志》。《通典》引唐趙匡《舉人條例》云『《後漢書》并劉昭所注《志》爲一史』,是爲唐代劉昭注司馬《志》單行之證。《宋史·藝文志》著録范曄《後漢書》九十卷、劉昭《補注後漢志》三十卷,則卷數已與今本無異矣。因知唐以前有范《書》司馬《志》合鈔本,有此合鈔本之劉昭注本,又有范《書》單行本。唐代有李賢注范《書》本,有自劉注合鈔本中摘出之《志》單行本,又有將兩本合鈔之所謂『一史』者。至宋代乃有合刻范《書》司馬《志》並共題『後漢書』者。
宋程俱《麟臺故事》卷二云:『淳化五年(九九四)七月,詔選官分校《史記》《前》《後漢書》。……命太常博士直昭文館陳充、國子博士史館檢討阮思道、著作佐郎直昭文館尹少連、著作佐郎直史館趙況、著作佐郎直集賢院趙安仁、將作監丞直史館孫何校《前》《後漢書》。既畢,遣内侍裴愈賷本就杭州鏤版』,是爲《後漢書》雕版之始。真宗咸平年間有重校之役。《麟臺故事》卷二記云:『真宗謂宰相曰:「太宗崇尚文史,而三史版本,如聞當時校勘官未能精詳,尚有謬誤,當再加刊正。」……命駕部員外郎直祕閣刁衎、右司諫直史館晁迥與丁遜覆校《前》《後漢書》版本,迥知制誥,又以祕書丞直史館陳彭年同其事。至(景德)二年(一〇〇五)七月,衎等上言:「《漢書》歷代名賢競爲注釋,是非互出,得失相參,至有章句不同,名氏交錯,苟無依據,皆屬闕疑。其餘則博訪羣書,徧觀諸本,儻非明白,安敢措辭?雖謝該通,粗無臆説。凡修改三百四十九,簽正三千餘字,録爲六卷以進。」』此次所成校記蓋詳於《漢書》而略於《後漢》。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本《漢書》卷端附孫奭奏語云:『竊見劉昭注補《後漢志》三十卷,蓋范曄作之于前,劉昭述之于後。始因亡逸,終遂補全。……其《後漢志》三十卷,欲望聖慈許令校勘雕印』,署乾興元年(一〇二二)十一月十四日,可見《後漢書》的淳化初刻、咸平重校本都不包括司馬《志》,乾興時纔提議雕印該《志》,天聖二年(一〇二四)付梓(見《宋會要輯稿·崇儒四》)。有學者認爲:『及宋真宗乾興元年,判國子監孫奭奏請朝廷合刻補缺,方把《續志》附於范《書》紀、傳之後,出現了合刻本』,但牒文只説雕印《續志》,與已刻的范《書》相配,恐不足以證明乾興、天聖時已合刻《書》《志》。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本《後漢書》卷末刻景祐元年(一〇三四)九月秘書丞余靖上言云:『國子監所印《兩漢書》文字舛譌,恐誤後學。臣謹參括衆本,旁據它書,列而辨之,望行刊正』,即所謂『景祐本』,其前又有題記云『范曄後漢書凡九十篇總一百卷/ 十帝后紀一十二卷/ 八十列傳八十八卷/ 右奉淳化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勑重校定刊正』,可見自淳化至景德至景祐之監刻本『一脈相承,屬同一系統』,尾崎康《正史宋元版之研究》第二章於此論證詳明,可以參看。尾崎氏又指出,此『景祐本』《後漢書》中多數刻工名見於北宋末南宋初開雕之福州開元寺《毗盧大藏》,則是當時據景祐監本翻刻者,並非原刻,但淳化、景祐諸本悉已失傳,此翻刻景祐本仍是現存合刻范《書》司馬《志》的最早刊本。不過尾崎氏見《玉海》《麟臺故事》述景祐二年(一〇三五)刻書事,皆只稱『刊定《前漢書》』而不及《後漢》,遂懷疑『景祐似無重刊《後漢書》之舉,遑論合刻范《書》、彪《志》,今不知合刻范《書》、彪《志》始於何時』,恐過於謹慎。景祐原刻雖已失傳,但此翻刻本卷末所附余靖上言與宋刻《漢書》同,『二年九月校畢』亦同,記校改字數則《漢書》『增七百四十一字,損二百一十二字,改正一千三百三字』,《後漢書》『增五百一十二字,損一百四十三字,改正四百一十一字』,歷歷可考,故當時同時重刻《兩漢書》,自無可疑。
南宋以降,除上述翻刻景祐本外,另有官刻如福唐郡庠刊本(十行)、兩淮江東轉運司刊三史本(九行)、坊刻如建安王叔邊刊本(十三行)、建刊十三行本、建刊十四行本、宋慶元黄善夫劉元起刊本(十行)、宋嘉定元年蔡琪一經堂刊本(八行)。至元代又有據一經堂本覆刻之白鷺洲書院刊本(八行)、大德九年寧國路儒學翻刻宋景祐監本(十行)。大德本版片存世較久,遂經歷元末明初、成化、弘治、嘉靖至少四次以上的遞修。尾崎康《正史宋元版之研究·解題編》於上述諸本考辨極細,兹不贅述。明刻本中,南監、北監擅削舊注,姑置勿論,正統刊本(十行)聲名最盛,黄丕烈跋《元大德本後漢書》云:『惟正統本最稱善,以所從出爲淳化本也。大德本亦自淳化本出。此又有景祐間余祕書丞者,乃翻淳化本耳。景祐至大德,大德至弘治,遞爲修補,故板刻字樣各有不同,非如正統十年一例專刻也』,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録》稱之爲『淳化本嫡子』。覆刻元大德本的明嘉靖廣東刻本口碑亦佳,傅增湘跋《元大德本後漢書》云:『明代嘉靖時歐陽鐸在廣東刻范《書》,即依此本(大德本)覆刻,行款正復相同,錢竹汀常許爲佳刻。學者若難致元刊,則得此亦足爲勘正之資,蓋此本乃景祐再傳之嫡嗣也。』至於嘉靖汪文盛本則毀譽不一,或稱其『出於湖北茶鹽司本,其根源爲古舊,譌謬亦較少』(傅增湘語),『此猶上祖景祐,下承大德,謬譌尚少』(丁丙語),或斥其『仍譌襲舛,如《前書·地理》亦憚於互勘,書無善本,豈非苟簡之過哉』(何焯語),然多經名家校跋,亦被視爲明本之代表,『目録家舉明刻《兩漢書》佳本,必曰汪文盛』(鄧邦述《寒瘦山房鬻存善本書目》語)。
明崇禎元年(一六二八),汲古閣主人毛晉發願雕印《十七史》,後逢明清鼎革之亂世,遷延至清順治十三年(一六五六)始告成,『多據宋元舊板,勝其十三經注疏之僅傳監板者多矣』,這是横向對比汲古閣所刻經書的結論,如縱向對比各史舊本,則仍未愜人意。以其所收《後漢書》爲例,錢大昕、陳鱣取與元明諸刻校勘,常見疏誤,故陳鱣以黄丕烈所言爲然:『汲古閣刻書富矣,每見所藏,底本極精,曾不一校,反多臆改,殊爲恨事』,但這並不妨礙汲古閣本成爲明清兩代影響最大的正史版本,前之南北監,後之武英殿,皆不足方駕。究其原因,一是汲古閣是晚明善本淵藪,『江南藏書之風刱自虞山,絳雲樓、汲古閣爲最』,又在版刻『縮衣節食,遑遑然以刊書爲急務。今板逾十萬,亦云多矣,竊恐祕册之流傳尚十不及一也』,其所刻十七史自然更易被人接受。其次,正史刻本多有錯訛是長期存在的問題,宋元舊板也不例外,如何焯跋汲古閣本所言,『《後漢書》所據之本遠不逮班《書》,……初讀此書,嫌其繆訛爲多,及觀劉氏《刊誤》諸條,乃知在北宋即罕善本,緣前人重之不如班《書》故也。嘉靖中南京國子監刊者注經删削,此猶完書,故是一長』。受限於自身學養,毛晉無力悉加校正,但大部分的錯訛淵源有自,不應歸咎於他的『臆改』。至少與同時代的其他出版物相比,毛氏保存舊本的意識和成績都足垂青史。再者,其付梓前完成了各史舊本的匯集整理,戰亂後又致力於壞板脱文的重刻補輯,使得這部凝聚了三十年心血的正史叢書在内容完備、體例整齊、面目美觀等方面都達到了新的高度,對於絶大部分讀者來説,汲古閣本十七史就是最『簡便可喜』(王鳴盛語)的選擇。即使到了樸學興盛的乾嘉時期,以校讎爲能事的學者們仍不得不一邊批評汲古閣本的『脱誤甚多』,一邊通過與其對勘的結果來論證各種版本的優劣得失,這也意味著汲古閣本十七史已成爲事實上的通行標準版本,影響越大,其地位越穩固,這種先發優勢連後來得到官方背書的武英殿本都望塵莫及,也爲晚清的書局翻刻埋下了伏筆。
清同治四年(一八六五),李鴻章接管金陵書局,『有刻書之意,欲先從四書、五經、三史,次及《周》《儀禮》《爾雅》《孝經》《説文》《通鑑》諸書,蓋亦猶九帥(曾國荃)之意』。同治六年(一八六七)八月,張文虎《上曾沅浦宫保》云:『適合肥宫保復有校刊經史之舉,命仍留局。今春經書甫竣,而節相回任,接刊《史記》《班》《范》三書,移局城西冶城山。』當時派定人選,以周學濬爲提調,以《兩漢書》屬二劉,《前漢》歸劉毓崧,《後漢》歸劉恭冕。實際上張文虎也爲《後漢書》的校勘出力不少,其《日記》自同治五年(一八六六)十二月至六年正月記録校勘《後漢書》本紀列傳之事凡十四條。同治七年(一八六八)五月,曾國藩函復何紹基云:『此間自刻《船山遺書》後,别無表章前哲之刻。李帥飭局刻《諸經讀本》,國藩回任後繼刻三史,計冬間乃可斷手開刷。時當以初印本奉寄臺端。』同年八月廿六日,張文虎《日記》云『局刻《後漢書》已告成,《史記》已刻者百有兩卷矣』,則其實際完成時間還要稍早於曾氏之計劃。
當時書局重刻正史選擇汲古閣本爲底本的原因,筆者曾在《〈漢書〉影印説明》中試作分析,其理由亦基本適用於《後漢書》,故移録於左。
一、汲古閣本口碑佳而影響廣,是清代的主流讀本;二、汲古閣『字密行多,篇帙縮減』,據之翻刻能顯著地降低成本,節約時間,以滿足當時書局刻書應對『亂後書籍殘毀』的迫切需求;三、汲古閣本的字體版式較爲契合以曾國藩爲代表的晚清士人所追求的『方粗清匀』的主流審美觀,浙江官書局總辦俞樾在與時任兩江總督、協調各局合刻正史的馬新貽往來的信件中記録了相關細節。馬氏云:『此間校刊俱照汲古閣本,蘇、浙局中亦能仿照,則將來全史一律,庶成巨觀。』俞氏云:『尊意全史格式宜求一律,請將金陵新刻《前》《後漢書》樣本寄一二本來,俾各局知所法守,幸甚。』在得到印本後,又云:『略一展玩,其字體工整,格式大方,洵爲海内善本。即函告浙局諸同人,《新》《舊唐書》照此刊刻,使成一律,亦藝苑之巨觀也。』(見《俞樾函札輯證》)
需要强調的是,書局議刻三史之初,非欲翻刻汲古閣本,而是計劃匯集衆本,多方校勘,不僅要成一内容盡可能完善的『定本』,還要撰成校記附於書後,以響應清中期以來版本與考校並重的學風,但最終只有《史記》勉强實現了預設目標,《漢書》僅存一未執行的《校刻漢書凡例》,至《後漢書》則連《校刻凡例》也付之闕如。三史校刻的逐漸簡化,主要是因爲現實需求與客觀條件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矛盾。一方面,兵燹之後,民間亟需經史刻本滿足振興文教的需求,如同治八年(一八六九)五月,李鴻章《設局刊書折》奏云:『此次設局刊書,祇可先其所急。……現在浙江、江甯、蘇州、湖北四省公議令刻二十四史,照汲古閣十七史板式,行數字數較各家所刻者爲精密。擬即分認校刊,選派樸學員紳,悉心校勘,添募工匠,陸續付梓。一切經費酌提本省閒款動用,勿使稍有糜費。俟各書刻成之日,頒發各學書院,並準窮鄉寒儒、書肆賈人隨時刷印,以廣流傳,庶幾禮讓同敦,囂陵默化,以仰副聖主一道同文之至意』。另一方面,全面校定正史異文,即使在文獻資源空前豐富的今天,依然是一個尚未完成的長期目標,則同治年間踐行此事的難度可想而知。事久不成,靡費物力,又會招致更大的非議,如張文虎致曾國藩函云:『今刊刻全書,只宜取舊本之稍善者依樣葫蘆,爲力較易。縵雲侍御之議,則以刊書機會實爲難得,當略治蕪穢,以裨讀者。文虎等稟承此意,不揣弇陋,妄冀會合諸家,參補未備,求勝舊本。乃三年荏苒,刻鵠未成,人言實多,無以自解,伏讀鈞論「但求校讎之精審,不問成書之遲速」,仰見體恤愚蒙,特加慰勉。』儘管在曾國藩的支持下,《史記》得以按計劃成書,但包括《兩漢書》在内的後續諸史仍被迫改弦更張,走上所謂『取舊本之稍善者依樣葫蘆,爲力較易』的道路,在這種背景下,翻刻汲古閣本已經算是最好的選擇。
取此次影印的金陵局本與汲古閣本相較,前者主要在篇章安排和目録編纂上有所改進。最突出的是汲古閣本將八志横亘於本紀、列傳之間,以求符合歷代正史慣例,卻未考慮《後漢書》非出一手的特殊情況,局本則將八志移置列傳之後,使范《書》司馬《志》涇渭分明。又如卷端總目,汲古閣本僅稱『八志三十卷 劉昭補注』,局本則稱『司馬彪續漢書志八篇三十卷 梁剡令劉昭注補』,表述更爲準確。卷端總目汲古閣本題『十帝紀十二卷』,細目則題『帝紀一十卷』,『第一卷 光武皇帝上 光武皇帝下』,末爲皇后紀的『第十卷上 第十卷下』,顯然抵牾,局本改爲『帝后紀一十二卷』,光武皇帝『第一卷上』『第一卷下』,就前後一致了。另外,各卷卷末的篆文木記,汲古閣本刻『琴川毛鳳苞氏審定宋本』,局本則改爲『金陵書局仿汲古閣本刊』,也是明顯變化之一。
至於正文,兩本的行款版式、文字内容基本相同,僅在個别位置有所校改。如帝紀第四,汲古閣本『孝和皇帝諱肇』,局本改『肇』爲『肈』,但絶大部分文字(即使是前人已指出的汲古閣本錯誤)都無變化,如錢大昕、陳鱣多次提及的《郭太傳》自『初太始至南州』至『以是名聞天下』七十四字係李賢注儳入正文,汲古閣本、局本同誤。
總的來説,汲古閣本與較忠實翻刻該本的金陵局本,内容未必盡善,但體例整齊、流傳廣泛,在各自所處的時代都具有巨大的影響力,被衆多學者用作校勘異文的工作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史部》著録《後漢書》的版本中,汲古閣本凡二十部,金陵局本凡六部(汪文盛本亦六部),數量分列一、二名,批校者多有惠棟、沈欽韓、錢泰吉、陳倬、傅增湘這樣的名家,足以證明二者的歷史意義。今循舊例,取蔣抑巵舊藏初印精本影印刊行,對我們深入研究清代學術史及閲讀史當有裨益。底本原書目録或見未確處,故參考中華書局點校本,重編詳目冠於卷首。底本闕載范曄《獄中與諸甥姪書》、劉昭《後漢書注補志序》這兩篇重要文獻,亦據中華書局點校本移録於末,以便參考。
二〇二三年十月七日 
蔣鵬翔撰於湖南大學嶽麓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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