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看见了

月亮看见了 摘选

安徒生 著   宋城双 译

“我认识一个丑角，”月亮说，“观众只要一看见他就会向他欢呼。他的每个举动都显得那么滑稽逗人，总是把剧场的观众笑得肚子疼。可他并不是为了逗人们笑而故意如此，他天生就是这么滑稽。在他很小的时候，在那些和他玩耍的孩子们眼中，他就已经是一个可笑的喜剧小丑了。上帝把他塑造了什么模样啊：在他背上安上一个巨大的驼子，又让他的前胸长出了一个圆圆的大肉瘤。可谁也不知道，在他那畸形矮小的身躯中，极具天赋的心灵是多么的辽阔宽广。没有谁能比他用情更深，没有谁能比他更有坚强的的精神和毅力。 

“剧场是他幻想中的完美世界。如果他能有一副英俊挺拔的身材，他一定能在所有的舞台上成为最出色的悲剧主角，因为他的身上有那么悲壮的灵魂和伟大的情感。然而，在残酷的现实中，他只能是一个让人发笑的喜剧小丑。内心的忧郁和痛苦表现在他古怪的脸上，哄堂大笑的观众们却看到了更大的滑稽，对他给予更热烈的掌声。 

“美丽的女演员对他不乏关心和体贴，可她只愿嫁给那位一表人才的男演员。假如，‘美与丑’真结成了夫妇，那不是一件更滑稽的事吗？ 

“每当小丑心情抑郁时，只有她能让他展开微笑，她甚至能让他像观众一样痛快地开怀大笑。起初，她也曾和他一样忧郁，但渐渐的，她变得安静下来，最后，她总是保持着一副快乐的神情。 

“‘我知道你得的是什么心病，’她说，‘你恋爱了！’他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在恋爱？！’他大叫了一声，‘天哪，这实在是太滑稽了。观众们听了会笑破肚皮的！’ 

“‘我肯定你是在恋爱，’她接着说，甚至还带了一点儿滑稽的语气，听起来又似乎略含一丝同情，‘我还知道，你爱的那个人就是我！’ 

“ 确实，当知道自己心中并没有爱谁的时候，人们对谁都可以轻易讲出这种话。小丑一边大笑一边做了一个空翻。也许，他想显示他不再忧郁了，但他知道她所说的丝毫不假——他爱她，几乎是崇拜地爱她，就像他爱崇高伟大的艺术一样。 

“他表现得最开心的那天，正是她婚礼的日子。但是，到了深夜，他却偷偷地哭了。如果那一时刻能被观众发现，他那张哭丧红肿的怪脸一定又能让观众乐得前仰后合。 

“几天前，那位美丽的女演员死了。入葬的那一天，她所倾心的那个男演员——她的丈夫——终于可以不必出现在舞台上，因为他必须遵照人之常情充当一个悲伤的鳏夫。演出经理为了让观众暂时抛开看不到美丽的女演员和活泼的男演员而产生的缺憾，只得安排了一个逗笑的节目。因此，小丑要表现得比平时更可笑。于是他不停地做着鬼脸，不停地翻着筋斗……观众对他大声地鼓掌喝彩‘好啊，太棒了！’可谁都不知道，这快乐的‘肉球’里藏着多少凄楚的悲愁。 

“节目终了，面带微笑的丑角不停地向观众弯身谢幕。瞧，他才是真正杰出的艺人！ 

“夜深了，这位可爱的小丑孤独地走出城外，来到那个同样孤寂的墓碑前。女演员坟上的花圈已经凋零枯萎。他默默地坐在墓旁，一动不动，手紧紧地支撑着下巴，双眼迷惘地仰望着我，就像一座短粗奇异的纪念碑。这一幕真应该让画家画下来——一个谁都不会在意的坟墓旁的小丑，样子古怪而又滑稽。假如那些观众能看到这剧终前的最后一幕，他们一定还会向他大声地喝彩：‘好啊，再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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