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聊婚姻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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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世钰，媒体人，作家。曾出版《烟雨任平生：高耀洁晚年口述》《美国岁月：华裔移民口述实录》《新冠之殇》《潮平两岸阔：中国留美学生口述实录》《美丽与哀愁：一个中国媒体人眼中的美国日常》《与女书》等书籍。其中《烟雨任平生》被《亚洲周刊》评为2019年度“十大好书（非虚构类）。”喜欢旅行、摄影、收集民间工艺品等。本文来自：哈德逊河畔。

女儿的大学放两天秋假，她前天回来住了一宿。昨天中午，我开车送她回学校。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聊了许多，关于婚姻、爱情、原生家庭、女性的选择自由，等等。

女儿 19 岁，从未谈过恋爱，但靠着她先天的悟性，俨然活成人间清醒。上述主题，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让我刮目相看——那个要妈妈“故事不要讲一半，要讲两半”的小女娃确实长大了。

对于爱情，女儿说，这个世界人来人往，但要找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很难。因为她会权衡一个人的全部，而不是只看某个方面，所以不会轻易恋爱。

对于婚姻，女儿说，女性不能为了婚姻而婚姻，只有两个人各方面的契合度很高时才能结婚。结婚后，如果伴侣不能给自己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那就应该果断分手。

对于原生家庭，女儿说，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有问题，因为人本身就不完美。但是，如果你已经认识到原生家庭对自己的影响，那就应该努力去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一味把责任推给原生家庭。

对于女人的选择自由，女儿说，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才有选择自由。

她庆幸自己从小就对钱有概念，所以将来会努力挣钱，有了钱就可以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旅行（小时候，她的人生理想是买很多很多猫）。

她得意地告诉我，她刚刚收到学校的回复邮件，又找到一份工作——设计活动海报，这样，她在学校一共有三份兼职工作，每周收入可达 200 美元，够零花了。

和女儿聊完后，我完全放心了，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为了金钱和物质而草率嫁给一个男人，她对两人的精神契合度有很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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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依我的观察，如果一个女性对精神契合度要求很高，是不太容易找到伴侣的，恐怕要孤独很久，甚至终身。对此，我也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对女儿明确表示，不管将来她年龄多大，作为母亲，我绝对不会催婚逼婚。因为婚姻是个人选择，别人（包括父母）要充分尊重TA的选择。

此外，我见过不少困在婚姻里的女人了，日子过不下去，但是出于种种原因，离不成婚，于是红颜憔悴损。其实啊，与其陷在婚姻的烂泥里，还不如一个人清清爽爽地活着。前者带来的是无尽的烦恼，而后者仅仅是孤独。孤独并不可怕，因为人本来生而孤独。

当年上帝看着亚当一个人在园中晃晃悠悠，说，那人独居不好，所以取了他的几根肋骨，造了夏娃做他的配偶。但是不少现代“亚当”活成了软骨或无骨动物（身上刺倒挺多），不知道上帝如何取骨再造“夏娃”。或许由于取材困难的缘故，现在很多“亚当”没有“夏娃”。

前段时间，以“中国自驾游阿姨”苏敏为原型的电影《出走的决心》上映，触动了很多女性的心。我没看过电影，但知道苏敏的人生梗概。

2020 年 9 月，苏敏从郑州的家中出发，开始自驾游。这名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退休工人终于决定做她自己，而不是社会角色。“我以前做妻子，做母亲，做外婆，这一次出去，我要找我自己。”她用视频记录自己一路的旅程，收获了 130 多万名粉丝。

她厌倦了为他人活着，忍受丈夫的要求甚至家暴，承担繁重的家务劳动。几十年来，她曾一直认为那就是一个女性应然的生活，但现在她终于决定要摆脱那种生活。苏敏有了经济能力后，向丈夫提出离婚，丈夫索要 16 万元分手费，她答应了。

“虽然钱很重要，但我感觉自由更重要。”苏敏说。作为中国普通女性觉醒的标志性人物，苏敏两次被纽约时报报道。

彻底获得自由的时候，苏敏已经 60 岁了，人生最好的年华，耗在了一桩并不值得付出的婚姻里，但是为时未晚，晚晴依然灿烂。

▲ 在路上的苏敏，图片来自网络

对于男人来说，婚姻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因为除了婚姻以外，他有更广阔的世界，比如和哥们喝酒吹牛，发展业余爱好，拓展事业。

而婚姻对大多数女性来说，是生活的重心。维持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需要处理很多琐事。在大多数中国家庭，事无巨细，习惯让女性操心。特别是婚姻带来的结果——孩子，基本是女人在养育，不管她是全职太太还是职业女性。

当工作、家务和孩子这三座大山同时压在女人身上时，她岂能永远保持稳定的情绪，做最贤的妻、最良的母？你当她是金刚不坏身哪。

今年夏天，我就亲眼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在北京的街边破防。她看上去四十出头，面目清秀，但是头发凌乱，一脸憔悴。她不时训斥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他数学只考了 90 分，上课故意捉弄同学，老师来电话告状了，早上赖床，经常迟到……

男孩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书包，神色淡然。估计是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惹怒了女人，她一边推搡男孩，一边大声说：我和你爸也一样上班啊，凭啥都是我管你！你们姓杨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估计是她老公打来的。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就知道上班上班，下了班就去踢球，孩子的事一点都不操心，他现在成绩排名在班里降了十几名，你知不知道？”她越说越气，居然开始京骂了。周围的人听得口瞪目呆，面面相觑。男孩看着妈妈，眼神里有恐惧、屈辱、不安。

我看着心疼，走过去抚了一下男孩的肩膀，说：你妈妈可能是太累了，她需要休息。听我这么一说，女人突然把电话挂了，然后蹲在地上放声大哭。我也蹲下来，抱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说：“想哭就哭吧，但是不要吓着孩子了。相信吗？大部分女人都崩溃过，不止是你。”听我这么一说，她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站起来，拉着孩子就走了。

其实不用多问，我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同为东亚女性，谁没有崩溃过她的崩溃，不管在职场中还是家庭里？最后算是度过去了，但是身上长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从此成了皮糙肉厚的女汉子，温柔不再。

男人不能一边像巨婴一样，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女性给家庭带来的舒适和温馨，一边贪婪地对女人说，温柔，我所欲也，坚强，亦我所欲也。抱歉，二者不可得兼，只能二选一。

前几天看到一句话：在这个对女性充满敌意的世界里，女性要活下来，必须心里藏着一把刀。说得有点狠，但是直戳人心。

心里藏刀的同时，还需要三个支撑点：经济独立、情感独立和精神独立。当爱情没来敲门的时候，做好你自己；当爱情来敲门时，开门笑迎；当爱情离去时，let it go，做更优秀的自己。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成为一个自由美丽的人，而不仅仅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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