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 | 古往今来第一大英雄：萧峰

《少年读金庸》连载之十六：

文 | 潘采夫

金庸小说迷长期争论一个问题：郭靖和萧峰，到底谁是金庸武侠的第一大英雄？我的观点开门见山，两个人可能并列第一，理由慢慢道来。

汉朝有一本著作叫《淮南子》，其中有一段话：“故智过万人者谓之英，千人者谓之俊，百人者谓之豪，十人者谓之杰。”翻译成白话就是，本事超过万人的称为英，超过千人的称为俊，超过百人的称为豪，超过十人的称为杰。

这个标准被大致沿用了下来，英雄豪杰也就有了段位的区别，像胡斐那样满中国追着一个坏人跑，令狐冲为救小尼姑带伤迎战田伯光，叫做侠客，也叫做豪杰。郭靖统领几万蒙古大军，在襄阳城指挥数万军民抵抗蒙古侵略，乔峰率领丐帮几万人抗击辽国，当他担任辽国南院大王，又是数万兵马的统帅。所以萧峰和郭靖，都是智过万人的英雄。

如果不论善恶，但看领袖气质和统帅才能，金庸小说里达到英和雄级别的，还有东方不败和任我行，不过他们被称为枭雄。体会一下任我行的团队管理水平：“但听得‘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之声震动天地，站在峰腰的江湖豪士跟着齐声呐喊，四周群山均有回声。任我行踌躇满志，站起身来。教众见他站起，一齐拜伏在地。霎时之间，朝阳峰上一片寂静，更无半点声息。”上万人的队伍，上一秒还齐声呐喊，下一秒就没有半点声息，这必须有森严的纪律和统帅的气场才可以办到。

明教教主张无忌虽然也有数万部下，但没啥管理能力，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管理能力是有，但统领的部下不过几百，规模不够。金庸小说里，能指挥数千人以上队伍的，除了郭靖萧峰，黄蓉可以，霍青桐可以，谢逊可以，陈近南可以，至于成吉思汗、常遇春、徐达、朱元璋这些历史人物，不在讨论之列，因为他们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萧峰是金庸着力塑造的一个完美英雄，郭靖是道德的完美，萧峰是没有弱点的完美。段誉到一个松鹤楼吃饭：“他忍不住一声长叹。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瞧瞧，萧峰这才叫领袖气质。他不光气质好，武功更是打遍《天龙八部》无敌手，关键还跟勤奋没关系，不管什么招数一学即会，一会即精。书中写道：“任何一招平平无奇的招数到了他手中，自然而然发出巨大无比的威力。熟识他的人都说这等武学天赋实是与生俱来，非靠传授与苦学所能获致。有许多敌人，内力比他深，招数比他巧，但是一到交手的时候。总是在最紧要关头，以一招，但是之差，败下阵来，而且对乔峰输的口服心服。”

长得好和武功好，还不是最重要的，想达到一个大侠、大英雄的境界，还得人品过硬。《天龙八部》里有位扫地僧，是看守少林寺藏经阁的老人，被公认为武功最强的大师。扫地僧对萧峰是什么评价呢？“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全书数他最能打，偏偏还有菩萨心肠，基本没啥缺点了。别急，这还没完，萧峰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跟郭靖旗鼓相当，《天龙八部》中关于感情最感人的一句话，就是五大三粗的萧峰说出来的。

萧峰的女朋友叫阿朱，不幸被萧峰误伤而死，阿朱的妹妹叫阿紫，也喜欢萧峰，但萧峰只想念阿朱。阿紫就问：“她有什么好，我哪里及不上她，你老是想着她，老是忘不了她？”萧峰说：“你样样都好，样样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就只有一个阿朱。”

老天爷啊，金庸把自己的偏爱一半给了黄蓉，另一半给了给了萧峰。这还不算，金庸还精心描写了聚贤庄、少林寺、雁门关三次大战，都让萧峰成为第一男主角，在武侠小说历史上成为经典。

第一场：聚贤庄割袍断义。萧峰端起一碗酒来说道“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乔峰是他原来的名字，知道自己身世以后改叫萧峰），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哪一位朋友要杀乔某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

喝就痛痛快快喝，打就轰轰烈烈打，不拖泥带水，不婆婆妈妈，连我都想喝一大杯！不过我挺担心去跟萧峰碰杯的时候，他根本不搭理我。因为书中有个人就这么碰了钉子，“向望海走上前来，端起酒碗，说道：‘姓乔的，我来跟你喝一碗！’言语之中，颇为无礼。乔峰酒意上涌，斜眼瞧着他，说道：‘乔某和天下英雄喝这绝交酒，乃是将往日恩义一笔勾销之意。凭你也配和我喝这绝交酒？你跟我有什么交情？’右手探出，已抓住他胸口，手臂振处，将他从厅门中摔将出去，砰的一声，向望海重重撞在照壁之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这段看得我脑袋一疼，不过想到我只要懂礼貌，喊一声乔大侠，他一定不会拒绝碰杯，更不会摔我一个跟斗，这心也就放了下来。

第二场：少林寺大战。有个跟萧峰齐名的武林高手叫慕容复，当时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北乔峰，南慕容”，表示两人不分高下。谁知在少林寺两人单挑时，慕容复又是暗算又是偷袭，被萧峰一招拿下，书中写：“萧峰身形魁伟，手长脚长，将慕容复提在半空，其势直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慕容复恨不得立时死去，免受这难当羞辱。萧峰冷笑道：‘萧某大好男儿，竟和你这种人齐名！’手臂一振，将他掷了出去。”从此，老鹰捉小鸡这个游戏就产生了。开个玩笑。

第三场：雁门关大战。辽国与大宋边境的雁门关外，一边是辽国皇帝虎视眈眈搞侵略，一边是大宋官兵和武林高手搞抵抗。雁门关外的萧峰，既到了他生命的尽头，也到了悲剧人生的顶峰，令人读之头发上指，潸然泪下。萧峰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兵，终陛下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耶律洪基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萧峰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耶律洪基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顿，又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 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雁门关外挟持辽国皇帝，以及自杀阻止战争，这个经典场景与《史记》记载的孔子、曹沫、蔺相如面对强国国君，以血肉之躯挽救弱国危亡，不惜慷慨赴难的大英雄气概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所谓强者自渡，圣者渡人，也就是说强大的人救自己，但圣人才能普度众生，乔峰在舍生取义的那一刻，已经超越了侠客甚至英雄的层次，进入圣贤的行列。

所以书中才有“丐帮中群丐一齐拥上来，团团拜伏。吴长风捶胸叫道：“乔帮主，你虽是契丹人，却比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汉人英雄万倍！”

每一次说到萧峰，掌门人老潘叔叔都忍不住心潮澎湃。塑造出萧峰这样的人物，是金庸对武侠小说的杰出贡献，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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